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漠视这个人,漠视自己还有华彻这位东床娇婿,若非避之不过,他从不轻易与他开口说话。
辛夕静了一晌,方艰难开口:“小主子,其实英尚书不喜欢你,属下想来,这事却与小主子本身的品性或者与英将军的感情并无多大干系,而是--------小主子是右相大人的孙子这一层。”
华彻猛然转头,目中疑惑之色甚重:“这却与祖母有甚干系?”
辛夕沉吟片刻,黯然道:“小主子有所不知。英尚书年轻之时,有两位好友同他共赴科考,英尚书考了状元,那二人一为榜眼一为探花,难为三人竟是至交好友。说起来,这三人俱是年少英才,更让人羡慕的乃是这三人之间的情谊。凡人但沾官场,必是迷恋权势,诬朋陷友的不在少数,但这三人俱都是一腔热血为民请愿,再无恂私结派之举。朝中人称三君子。这三君子在朝之时,更引起无数年少官员效仿,一时朝堂政事倒有清平之像。后来几年,眼见着先帝越来越倚重这三人,右相大人便使人灭了其中一人全家三十余口人,只有一稚龄小儿得以逃脱。另一家更被诬陷通敌卖国,亲族一百五十二口人被诛杀,也只逃出了这官员一对子女。英尚书当时在刑部任职,痛失两友,悲愤可想而知。他花了一年时间将这两件案子查了个水落石出,但先帝被皇太夫与右相大人施压,不得已才将这件案子压下去。英尚书当日本欲弃官回家,但先帝再三挽留,许是他灰心丧志,便从刑部请调到了礼部,十几年来便一直坐在这礼部尚书的位子上。他因博学多才,先帝数次想起调于他,可惜都被他婉言谢绝。后来,右相大人得到消息,他寻到了那位稚龄小儿,带回府中教养,视若亲子,因着先帝所慑,右相大人遂息了斩草除根的念头。你当这逃脱的稚龄小儿是谁?”
“是……是谁?”华彻只觉后背止不住的寒凉,整个人如直坠冰窟。假若尚书大人不喜他的人品行事,一切皆有改正的可能,但中间隔着淋淋血债,如何能改?
“便是英将军的二姑爷,你见面尚称一声‘二哥’的夏公子。”辛夕一字一顿,似极为不愿意回想这件往事:“且我听说这英乔公子的未婚妻姓梅,当日三君子里一位便姓夏,一位姓梅,这未婚妻怕是梅家那对逃脱的兄妹之中的妹妹。”
华彻骇然,只觉四顾茫然,整个人便如置身在冰天雪地的荒原,他虽竭力挣扎,曾经的家败了,他以为那人世寒凉里伸出的纤纤玉手,明眸璨然便是一把火种,将这冰冷躯体温暖,而今方知,上天从来注重因果,天理昭彰,祖母种的恶因结成了今* 不得不吞下的苦果。当日送来的那些雪中炭便是今日刺入他心底的刀,一刀刀扎下去,外间看来,不过还是旧日的壳子,哪知道内里已是一片寒意彻骨,千疮百孔?
怨……
他从何怨起?
幼年之时,他也曾承欢膝下。那时扬起童稚笑颜之时,他从不知,慈蔼的祖母手染无辜之人的鲜血,更有一与他同年的小儿痛失家园父母身之所倚,沦为孤儿!命运从来不可预知,若干年后,那小小孩童就生活在自己身边,低眉浅笑之时,得他心心念念的人深切关注与记挂……
----------如今始想来,英田每日见着他,何尝不是一种折磨?他在无措的痛楚与茫然之中方能体会这位岳丈的漠视……可惜已经晚了。
他已深陷泥淖。
辛夕一旁小心察颜观色,目露不忍,隔着纱窗而去,却见一人正披着红色大氅,氅领与四围皆镶着白色狐毛,妍丽如珠,逶逦而来。走得近了,眉间未化的雪亦瞧得真切,睫毛之上竟凝着细白浅霜。
“小主子,夫人来了------”他轻推一旁失神的华彻。
后者如梦初醒,敛了黯然痛绝的眸子来,待得英洛推门而入时,面上已是一片澹然的笑意了:“洛洛,天气这样冷,你怎么不在房间里呆着?偏要到处跑?回头冻病了,又该挨骂了!”
辛夕眼见华彻强撑笑意,面色复杂的将那女子牵过火炉边,且将她身上大氅脱下,积雪扫去,挂在一旁,亲手斟了一杯热茶递过来,殷殷之态令他涌起一阵愧悔……假如当初,右相大人与夏梅二府不曾结怨,可有今日之局?他不曾举起屠刀,将夏府之人屠戮干净,今日的小主子可会愁眉深锁,对着心爱的女子忐忑难安?
深施一礼,他道:“小主子,属下告退!”
华彻深深看他一眼,方点点头。他出来之时,闻听的那女子语声清且脆,如珠玉落盘,朗朗吟道:“绿蚁新醅酒,红泥小火炉。晚来天欲雪,能饮一杯无?”
华彻略显夸张的笑声传来:“洛洛雅意,为兄推拒不得!这就备酒,畅饮一番!”他从那笑声里分辨出了一种悠远难解的苦味涩意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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