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60章(2/2)
陈靖在江边伫立良久,衣衫被风浪卷动,簌簌雨声狂落下来,蜇痛眼角眉梢,大股水流浸透额发,自颈边成股落下,似连绵不绝的泪水,浸透大半衣衫。
风雨渐渐小下来了,陈靖与鸿野起身上马,扬鞭向皇城赶去,这般不分昼夜奔腾几日,总算到了皇城根下,陈靖令鸿野自去进食休息,他托熟人以赈灾之名讨了一张官符,自己去了钦天监脚下,趁夜色一层层爬到塔顶,沿窗棂向内望去。
钦天监仍似一座坟墓,空荡荡不含半丝人气,榻上裹着薄薄一层被褥,一条瘦骨嶙峋的手臂自底下探出,那只手惨无人色,肉皮裹着骨头,甲盖黯淡无光,看着不似活人的手。
陈靖喉间轻滚,两臂撑起滑入其中,站在塌边抬手一扯,掀开那张被褥。
底下的人他几乎不认识了。
他还记得仙官做法事时的模样,长袍广袖随风飘飞,纤长眉眼微微上挑,碧眼如林间湖泊,莹翠不在凡间。
眼下的仙官形容枯槁,好似一捏即碎枯骨,乱蓬蓬金发黯淡下来,胡乱散在脸上,薄薄破烂不堪,随意遮在身上,塌下滚落几只染血的绸绢,看着颇为不详。
陈靖屏住呼吸,撩开仙官脸上额发,惨白面容展露出来,如同一张枯萎树皮,塌缩在木桩之上。
他猛然后退两步,后背撞上墙面,砰一声恍惚起来。
眼前的面容旋转成团,一会是身骑白狼的翩翩少年,一会是半身染血的鬼面修罗,一会是冰河里丰神俊秀的身影,一会是城墙上被厚雪覆盖的面容
眼前天旋地转,风声聚出嗡嗡鸣响,在耳边飒飒滚动,陈靖捂住额头,眼前忽明忽暗,如烈焰席卷而起,将身体焚烧成灰。
“小将军来了,”仙官偏过脑袋,艰难勾起唇角,“最后一面了。”
仙官气若游丝,如行将就木的老人,他似乎将周身的气血都耗干了,原本潇洒肆意的目光被灰霾掩盖,沉缀成一滩死水,怎么都搅动不开。
“把酒拿来,”仙官撑起摇摇欲坠的手臂,指向墙角酒壶,“我要喝酒。”
陈靖循着他目光望去,墙角真躺着几只酒壶,酒液溢散开来,丝缕飘入鼻间。